名家論壇》吳崑玉/政治幕僚的五個守則
2年前
最近某些選將的團隊小編頻頻出包,搞到候選人一再致歉,這不是什麼公關危機,而是組織文化與內部管理出了問題。其他人也別忙著看笑話,某市府老是「不公開但很透明」,或內鬥內行,外鬥外行,一樣是組織文化出了毛病,如此進入政府當權,鐵定天下大亂。敝人老朽,觀念陳腐,在此提出老派政治幕僚的幾個守則,供各位有志於參與政治的幕僚們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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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幕僚就是隱形人,不是男女主角,連配角都不是
看到近年許多年輕政治幕僚,經常在外宣揚某場偉大勝利都是因為他操盤有道,甚至還上GQ當男主角,老派幕僚們多半大搖其頭。政治幕僚的第一守則,就是要讓外界眼中只有老闆,沒有自己。省府經研處長夏龍,當年所有省府的計劃、專案、預算、管考幾乎全部出自其手,被視為「地下省長」或宋省長的參謀長。但到2000年總統大選時,各大媒體想報導各總統候選人的團隊,卻翻遍所有資料找不到夏公的照片或影像。後來某媒體PO了一張某建物門廊迴車道下,一個戴棒球帽的黑影,說那就是夏公。看到報導時整個團隊笑岔了氣,那簡直是電影《迫切的危機》裡,那個CIA資料上只有一張影子照片的古巴情報頭子,夏公聽了也只是露出詭異的微笑,繼續他的隱密行蹤。

在2012年擔任發言人之前,我已經幫宋主席寫了七、八年的文稿,但幾乎沒人知道我是誰?跟著主席出席各種場合,多半以為我是隨扈,警察還會跟我敬禮:「學長好!」一到現場麥克風前,幾個幕僚自動分散避開鏡頭,繞到攝影機後,主席看得到的地方,點頭搖頭比手勢做提示,而且不能給人拍到。擔任發言人後,超愛寫文的我幾乎封筆,因為我寫的講的每一個字,都代表黨或代表老闆。出錯雖然是我扛,但黨和老闆會受傷,這是幕僚不該觸犯的天條。

不願意當隱形人,就不要去當政治幕僚,當網紅側翼,愛講什麼就講什麼?但當你下去當小編當幕僚的那一天,就要有隱身不見的心裡準備。如果你有幸與聞機要,很多祕密是要帶到墳墓裡去的。如果沒有這點忍耐力,真心勸你不要來當政治幕僚。

  1. 高參幕僚不是九千歲,而是救火隊
某些政治幕僚,老愛在外招搖撞騙,說老闆都聽我的,我可以搞定老闆…。於是常常許下做不到的承諾,騙取不該拿的資源。最後下場不一定很慘,但他的老闆卻一定會因為他,在外名聲既臭又壞。

某些位高權重的操盤手,掌握了人事、財務大權,自認是「King-Maker」,因此興起了曹阿瞞之心,老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等而下之者,無非魏忠賢之流,號稱九千歲,實際上還不就是個公公。左喬右擠,圖的不過是自己的私利或權力,甚至只是追求某種控制人的「爽度」。結果一樣害死整個組織。

好的政治幕僚,要幫老闆蒐集情報、計算得失、創造解方、溝通眾人、修正錯誤。但不管做多少事,永遠要記得自己不是老闆,做決定的一定是老闆,所以不要期待老闆不看不管,放手去幹。而且,當團隊出現縫隙或漏洞,好的幕僚會跳下去填補漏洞,而不是在老闆身邊跟著罵人。政治幕僚永遠要有當「萬能接包手,千面消防隊」的心態與本事,幫老闆與組織解決最麻煩的問題。而且,別忘了前一條,辦好了還不能居功,不能出名。

  1. 要把上下裡外兜起來,不是幫老闆得罪人
很多側翼或網路出身的幕僚,總以為搞政治就是聲量輾壓,呼朋引伴扣帽子打到對方不敢出聲,自己就贏了,其實根本錯了。政治,尤其是選舉,重點是在揪集眾人,而民主時代的人們,是有自己的判斷力與價值標準的。用最毒、最狠、最辣的語言去羞辱他人,反而會讓旁邊人覺得你這個人真沒水準。甚至因小小意見不合就蜂群狂螫,弄不死對方,反而會把原本的朋友或色調不那麼純的支持者打到對立面去,變成自己的死敵。

這就叫作「蠢」。最蠢的就是對岸,把馬英九和國民黨全都打成「華獨」或「B型台獨」,結果是把全台灣90%的人都扣上帽子惹毛了。政治操作重點在交朋友,拉攏更多人支持己方,甚或要透過各種方式軟化對手仇恨值,而不是成天跳在老闆面前嗆東嗆西,活像個喫了藥的8+9。在現在台灣選舉中,沒有一個黨派能靠旗幟鮮明的同溫層贏得勝利。政治幕僚永遠要腦袋清楚,打選舉或打文宣,是要打賺的,不是打爽的。某些鬥雞戰狼,讓人看得只想把他們燉來喫了,完全沒有什麼為己方增益的功能。

  1. 政治幕僚是政治人物外在形象的一環
大多數人看不到政治人物的真面目,但很容易看到政治幕僚的真面目,於是政治幕僚的行為舉止得比老闆更嚴謹。老闆訴求清廉,你卻發包文宣要拿回扣?老闆愛講家庭道德,你卻成天戰酒店打野砲?老闆強調「兼聽則明」,你卻忙著喬人事包工程,不是「自己人」就給他鬥到死?這些髒事爛事,遲早都會傳出去,當愈來愈多人知道,這位老闆的幕僚都在幹什麼爛事的時候,請問,你再砸多少錢買文宣做形象,有用嗎?當信任感崩壞,一切形象都會歸於塵土,而幕僚,常常就是崩壞的主因。人家打不到老闆就打幕僚,能不謹慎嗎?

  1. 政治幕僚是一種修行,若覺太清苦,請離開
把上面幾條綜合起來,很多人會覺得,政治幕僚根本不是人幹的,既無名、又沒利,還不能把妹打砲,當和尚去還輕鬆點。的確,政治幕僚本身是一種修行,如果你不想修下去,請離開。佛門淨地不容玷污,但任何人隨時都是可以還俗的。像老朽我,修了30年的行,某日覺得政治和選舉玩得好膩,頓悟「如今方知我是我」,那就淨身出戶,玩玩自己有興趣的事。人生沒有那麼多羈絆,只看你當下要的是什麼?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可以選擇加入或退出,但千萬別亂搞,搞壞了規矩,那會害到你的老闆,害到最信任你,最提拔你的人。

老朽碎唸,笑罵隨緣。只不過最後還是要提醒當老大的人,到底是你在管理團隊?還是被你的幕僚高參們架著走?自己還是得搞清楚才好。「選賢與能」不只是選舉語言,更是千古不變的帝王之術。古語說:「非成業難,得賢難;非得賢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任之難。」那不只是警語,更是領導者們必要的修鍊,值得未來的首長們細細品味。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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