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廠｜又一位設計高管離开，蘋果是如何一步步「拋棄設計」的？
2年前
電廠｜又一位設計高管離开，蘋果是如何一步步「拋棄設計」的？
記者 張勇毅
在蘋果首席設計官 Jony Ive 於 2019 年離开蘋果之後，又一位在蘋果工作多年的設計主管選擇了離开。
上周據彭博社報道，蘋果內部接替首席設計官 Jony Ive 工作的主管工業設計的副總裁 Evans Hankey 計劃離職。蘋果也在隨後發布的一份聲明中，證實了這一決定。
目前蘋果內部主導設計內容的兩位高管：Evans Hankey（左）與 Alan Dye（右）
在蘋果的歷史上，高層的變動往往並不頻繁，類似副總裁這樣的關鍵職位更是如此，作爲與喬布斯以及 Jony Ive 同時共事多年的設計主管，Evans Hankey 的離开也讓外界對於這家曾經以消費電子產品設計傲視群雄的巨頭，如今前景也變得撲朔迷離：早在 Ive 離开時，便有傳聞稱其是因爲「不滿蘋果內部設計讓位於市場營銷的趨勢」離職，最近又有頻繁的人事變動、蘋果與 Ive 的設計公司不再續約的事實在前。
「設計對於蘋果還是否重要」，再度成爲了很多用戶討論的話題。
今年五月，曾在紐約時報負責跟蹤報道蘋果相關新聞的記者 Tropp Mickle 發表了新書《After Steve》，作爲一部揭露在傳奇的喬布斯離世之後、蘋果逐漸擺脫他濃重的個人風格，並走出一條在商業化上更成功道路故事的作品。
即使不看這本書也知道，在喬布斯離世之後，通過 Jony Ive 與 Tim Cook 兩人在設計與供應鏈中的緊密合作，讓蘋果真正意義上完成了從一家「受歡迎的公司」變成了「成功的商業公司」的跨越，公司市值已經是當時的十倍以上。
在喬布斯主掌蘋果的時代，出現了很多至今仍被奉爲經典的蘋果設計：例如 iPod、將蘋果從破產邊緣拯救回來的 iMac G3、甚至是蘋果如今的新總部 Apple Park。
但同時也能在《After Steve》中看到的現實是：在喬布斯時代，「不要讓設計團隊失望」的潛規則也是高懸於蘋果內部其他部門頭頂之上的巨大壓力。
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Evans Hankey 是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的繼任者，硬件設計开始回歸實用主義 —— 比如不再偏執全 USB-C 接口、回歸全功能接口的 MacBook Pro，以及從 12 系列开始回歸直角邊框，手感讓位於機身內部空間的 iPhone。
更重要的是，在蘋果內部其他團隊的聲音也在硬件設計中，逐漸得到了應有的重視，來自軟件團隊的建議在硬件設計中也有了足夠的效力 —— 這也直接決定了類似「靈動島」這樣使用軟件設計來彌補硬件不足的設計，能在蘋果的新品發布中得以落地，佔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甚至成爲新 iPhone 14 Pro 發布中最亮眼的新功能之一。
Evans Hankey 曾將自己 iPhone 的外觀給「加工」，變成了一種獨特的紋理，在 Jony Ive 看來，這就像是通過「再造」物品的一部分，來讓 iPhone 本身變得對用戶來講更具獨特價值。
這一細節，也最終被收錄在了在蘋果唯一一次出版的實體書籍、記錄蘋果內部二十余年設計故事的《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中。
這些讓普通用戶看起來會很略感費解的藝術行爲，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暗示了 Jony Ive 時代整個蘋果硬件設計團隊的調性：用自己的審美打造極致的產品設計，即使最終或許會導致硬件團隊的絞盡腦汁以及用戶的各種使用不適，極致的產品設計往往都能留給大衆深刻的印象。
但另一面，這些「好設計」的產品，由於過分強調設計而犧牲了太多實用性，其中很多都是「叫好不叫座」，甚至在這其中因爲過度執着於設計導致的硬件嚴重缺陷的例子也不勝枚舉。
最典型的莫過於困擾 MacBook 系列數年的蝶式鍵盤問題，這一原本爲了進一步降低 MacBook 厚度的設計一經誕生變被迅速推廣到了所有 MacBook 的產品线，但結構導致的故障問題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蘋果不得不在後續的四年中面對因此而來海量售後問題以及集體訴訟；並且最終蘋果也並未從根本上解決蝶式鍵盤結構導致的問題，在 2019 年正式改回了原本的剪刀式鍵盤 —— 2019 年恰好是 Jony Ive 出走蘋果的時間節點。
蝶式鍵盤爲期四年的彎路，很大程度上並非只是一個單純的設計問題。它被當作一次代價慘痛的錯誤，最終被糾正，更代表着如今的蘋果，迫切需要新的硬件增長賣點來提振消費者的購买欲望：萬裏無一的一次天才設計或許能讓設計師本人名垂青史，但對於如今每一款設備產量都要以百萬計的蘋果來講，超前設計所犧牲的實用性，已然是已經不被消費者與市場所接受的行爲。
於 2021 年發布的新 MacBook Pro，以及今年新款的 Apple Watch Ultra 一定程度上是這一趨勢的頂峰：在 Jony Ive 與喬布斯時代，你很難相信設計會從原本的極簡風重新走向粗曠，是出自蘋果這家公司的設計手筆。但這些定位專業用戶的設備確實能做到術業有專攻，來自市場的積極反饋也是對蘋果這一系列改變最直接的認可。
很難用單一標准去評價蘋果這一轉型的正確與否：一面是 Jony Ive 時代各種廣受贊譽的蘋果工業設計經典、另一方面是，甚至 Jony Ive 开創的 Apple Watch 產品线，最終也是經 Tim Cook 操刀轉型，放棄了售價高昂的純金版 Apple Watch Edition，轉而在健康監測領域重新發力，才有了 Apple Watch 如今的地位。
從 2019 年，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創辦自己的設計公司 Lovefrom 之後，蘋果便一直是這位前高管的新公司最大的客戶，蘋果在兩年多的十年內爲 Lovefrom 提供了超過一億美元的合同，讓 Jony Ive 能在離开蘋果之後也繼續參與到新 iMac 24 甚至是蘋果內部造車項目的設計工作中起到「藝術指導」的作用。
但如今這段合作關系或許也已經悄悄落下尾聲：今年七月《紐約時報》報道，蘋果已經決定不再與 Lovefrom 續約，有傳聞其原因是蘋果內部有高管質疑支付給 Jony Ive 的費用對於蘋果硬件產品的設計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自從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蘋果官網中展示高管的界面中，就沒有再出現過任何負責設計工作的高管。在新時代的蘋果經營團隊看來，前衛但代價高昂的工業設計已經無法爲蘋果指明在下一個時代脫穎而出的方向，一個又一個蘋果曾經引以爲傲的「經典設計」被矯正，上個時代的痕跡正迅速消失着。
只有一個 USB-C 接口，散熱性能較差的 12 英寸 MacBook 產品线已經多年未更新即使 Evans Hankey 已經決定離开蘋果，但蘋果現在也仍沒有找到可以替代 Evans Hankey 的人選。因此 Evans 與蘋果達成了一項短期協議，會繼續留在蘋果內部「一段時間」—— 根據彭博社的消息，Evans Hankey 仍然會在蘋果繼續就職至少六個月，來完成以及交接手上的關鍵工作。
但對於用戶來講，以 Jony Ive、Evans Hankey 等設計師爲代表的、曾經的設計風格，甚至也代表着蘋果那一段獨一無二、不可復制的特殊階段，如今蘋果仍然能用旗下的硬件產品去滿足全球數以十億計的用戶，粉絲仍然以第一時間拿到新 iPhone 爲榮，蘋果也繼續着商業上的成功神話。
但毫無疑問的是，類似 iPad 兼容一代 Apple Pencil 需要額外硬件+數據线這種設計妥協於產品线定位/成本的現象會越來越明顯。
設計仍然存在，蘋果仍然有着一流的設計團隊，但蘋果也已經無法復制當年的那些設計奇跡，設計本身，也不再是這些蘋果產品中最重要的因素。
在蘋果首席設計官 Jony Ive 於 2019 年離开蘋果之後，又一位在蘋果工作多年的設計主管選擇了離开。
上周據彭博社報道，蘋果內部接替首席設計官 Jony Ive 工作的主管工業設計的副總裁 Evans Hankey 計劃離職。蘋果也在隨後發布的一份聲明中，證實了這一決定。
目前蘋果內部主導設計內容的兩位高管：Evans Hankey（左）與 Alan Dye（右）在蘋果的歷史上，高層的變動往往並不頻繁，類似副總裁這樣的關鍵職位更是如此，作爲與喬布斯以及 Jony Ive 同時共事多年的設計主管，Evans Hankey 的離开也讓外界對於這家曾經以消費電子產品設計傲視群雄的巨頭，如今前景也變得撲朔迷離：早在 Ive 離开時，便有傳聞稱其是因爲「不滿蘋果內部設計讓位於市場營銷的趨勢」離職，最近又有頻繁的人事變動、蘋果與 Ive 的設計公司不再續約的事實在前。
「設計對於蘋果還是否重要」，再度成爲了很多用戶討論的話題。
後喬布斯時代的蘋果設計
今年五月，曾在紐約時報負責跟蹤報道蘋果相關新聞的記者 Tropp Mickle 發表了新書《After Steve》，作爲一部揭露在傳奇的喬布斯離世之後、蘋果逐漸擺脫他濃重的個人風格，並走出一條在商業化上更成功道路故事的作品。
即使不看這本書也知道，在喬布斯離世之後，通過 Jony Ive 與 Tim Cook 兩人在設計與供應鏈中的緊密合作，讓蘋果真正意義上完成了從一家「受歡迎的公司」變成了「成功的商業公司」的跨越，公司市值已經是當時的十倍以上。
在喬布斯主掌蘋果的時代，出現了很多至今仍被奉爲經典的蘋果設計：例如 iPod、將蘋果從破產邊緣拯救回來的 iMac G3、甚至是蘋果如今的新總部 Apple Park。
但同時也能在《After Steve》中看到的現實是：在喬布斯時代，「不要讓設計團隊失望」的潛規則也是高懸於蘋果內部其他部門頭頂之上的巨大壓力。
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Evans Hankey 是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的繼任者，硬件設計开始回歸實用主義 —— 比如不再偏執全 USB-C 接口、回歸全功能接口的 MacBook Pro，以及從 12 系列开始回歸直角邊框，手感讓位於機身內部空間的 iPhone。
更重要的是，在蘋果內部其他團隊的聲音也在硬件設計中，逐漸得到了應有的重視，來自軟件團隊的建議在硬件設計中也有了足夠的效力 —— 這也直接決定了類似「靈動島」這樣使用軟件設計來彌補硬件不足的設計，能在蘋果的新品發布中得以落地，佔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甚至成爲新 iPhone 14 Pro 發布中最亮眼的新功能之一。
後 Jony Ive 時代
Evans Hankey 曾將自己 iPhone 的外觀給「加工」，變成了一種獨特的紋理，在 Jony Ive 看來，這就像是通過「再造」物品的一部分，來讓 iPhone 本身變得對用戶來講更具獨特價值。
這一細節，也最終被收錄在了在蘋果唯一一次出版的實體書籍、記錄蘋果內部二十余年設計故事的《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中。
這些讓普通用戶看起來會很略感費解的藝術行爲，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暗示了 Jony Ive 時代整個蘋果硬件設計團隊的調性：用自己的審美打造極致的產品設計，即使最終或許會導致硬件團隊的絞盡腦汁以及用戶的各種使用不適，極致的產品設計往往都能留給大衆深刻的印象。
但另一面，這些「好設計」的產品，由於過分強調設計而犧牲了太多實用性，其中很多都是「叫好不叫座」，甚至在這其中因爲過度執着於設計導致的硬件嚴重缺陷的例子也不勝枚舉。
最典型的莫過於困擾 MacBook 系列數年的蝶式鍵盤問題，這一原本爲了進一步降低 MacBook 厚度的設計一經誕生變被迅速推廣到了所有 MacBook 的產品线，但結構導致的故障問題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蘋果不得不在後續的四年中面對因此而來海量售後問題以及集體訴訟；並且最終蘋果也並未從根本上解決蝶式鍵盤結構導致的問題，在 2019 年正式改回了原本的剪刀式鍵盤 —— 2019 年恰好是 Jony Ive 出走蘋果的時間節點。
蝶式鍵盤爲期四年的彎路，很大程度上並非只是一個單純的設計問題。它被當作一次代價慘痛的錯誤，最終被糾正，更代表着如今的蘋果，迫切需要新的硬件增長賣點來提振消費者的購买欲望：萬裏無一的一次天才設計或許能讓設計師本人名垂青史，但對於如今每一款設備產量都要以百萬計的蘋果來講，超前設計所犧牲的實用性，已然是已經不被消費者與市場所接受的行爲。
於 2021 年發布的新 MacBook Pro，以及今年新款的 Apple Watch Ultra 一定程度上是這一趨勢的頂峰：在 Jony Ive 與喬布斯時代，你很難相信設計會從原本的極簡風重新走向粗曠，是出自蘋果這家公司的設計手筆。但這些定位專業用戶的設備確實能做到術業有專攻，來自市場的積極反饋也是對蘋果這一系列改變最直接的認可。
很難用單一標准去評價蘋果這一轉型的正確與否：一面是 Jony Ive 時代各種廣受贊譽的蘋果工業設計經典、另一方面是，甚至 Jony Ive 开創的 Apple Watch 產品线，最終也是經 Tim Cook 操刀轉型，放棄了售價高昂的純金版 Apple Watch Edition，轉而在健康監測領域重新發力，才有了 Apple Watch 如今的地位。
從 2019 年，在 Jony Ive 離开蘋果、創辦自己的設計公司 Lovefrom 之後，蘋果便一直是這位前高管的新公司最大的客戶，蘋果在兩年多的十年內爲 Lovefrom 提供了超過一億美元的合同，讓 Jony Ive 能在離开蘋果之後也繼續參與到新 iMac 24 甚至是蘋果內部造車項目的設計工作中起到「藝術指導」的作用。
但如今這段合作關系或許也已經悄悄落下尾聲：今年七月《紐約時報》報道，蘋果已經決定不再與 Lovefrom 續約，有傳聞其原因是蘋果內部有高管質疑支付給 Jony Ive 的費用對於蘋果硬件產品的設計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自從 Jony Ive 離开蘋果之後，蘋果官網中展示高管的界面中，就沒有再出現過任何負責設計工作的高管。在新時代的蘋果經營團隊看來，前衛但代價高昂的工業設計已經無法爲蘋果指明在下一個時代脫穎而出的方向，一個又一個蘋果曾經引以爲傲的「經典設計」被矯正，上個時代的痕跡正迅速消失着。
只有一個 USB-C 接口，散熱性能較差的 12 英寸 MacBook 產品线已經多年未更新即使 Evans Hankey 已經決定離开蘋果，但蘋果現在也仍沒有找到可以替代 Evans Hankey 的人選。因此 Evans 與蘋果達成了一項短期協議，會繼續留在蘋果內部「一段時間」—— 根據彭博社的消息，Evans Hankey 仍然會在蘋果繼續就職至少六個月，來完成以及交接手上的關鍵工作。
但對於用戶來講，以 Jony Ive、Evans Hankey 等設計師爲代表的、曾經的設計風格，甚至也代表着蘋果那一段獨一無二、不可復制的特殊階段，如今蘋果仍然能用旗下的硬件產品去滿足全球數以十億計的用戶，粉絲仍然以第一時間拿到新 iPhone 爲榮，蘋果也繼續着商業上的成功神話。
但毫無疑問的是，類似 iPad 兼容一代 Apple Pencil 需要額外硬件+數據线這種設計妥協於產品线定位/成本的現象會越來越明顯。
設計仍然存在，蘋果仍然有着一流的設計團隊，但蘋果也已經無法復制當年的那些設計奇跡，設計本身，也不再是這些蘋果產品中最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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