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專訪《叫我林彩香》郎祖筠孫翠鳳鍾瑤
1年前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何況還是三個自成一格特立獨行這樣霸氣的三個女人!郎祖筠、孫翠鳳、鍾瑤原本三個在不同領域成就非凡卻風馬牛不相及的名字,組合在一起,不論往哪一擺都是跌破眼鏡的陣容,卻即將攜手合作舞台劇《叫我林彩香!》,在影視圈、傳統戲曲界、舞台劇市場都炸開了討論度極高的熱門話題。

我是廣告 請繼續往下閱讀 《叫我林彩香!》是夯劇《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的前傳,《婆婆》2020年首播,收視率一路攀昇到5.55,在隔年的第56屆金鐘獎一舉獲得八項大獎的提名入圍,可謂「叫好叫座,家喻戶曉」,這齣戲激起導演郎祖筠搬上舞台最大的誘因與動機倒不是由於她的「高人氣」,「當初最吸引我的,其實是他『以荒謬的張狂喜劇致敬嚴肅的家庭價值,以詼諧頑強直面現實窘迫的人設』這個特點,而我一直認為最直擊人心的,反倒是他沒有去描述的「林彩香是怎麼變成林彩香?」的這個過程。」郎祖筠這樣聊起這齣舞台劇的發想伊始。

但這個爭取改編授權的努力也像《叫我林彩香!》裡主人翁的個性一樣,潑辣,無畏,自帶反骨。郎祖筠承認向擁有故事IP的公視爭取授權的過程並不順利。「當時電影賀歲片剛開拍,電視劇第二季在籌備,公視擔心一個很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IP,如果因為過度曝光可能造成觀眾的『審美疲勞』。這樣為了保護作品所產生的疑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幸好當「春河劇團」定調以「婆婆是這樣變成婆婆」的「前傳」視角規劃全新故事,拉開了跟影視版《婆婆》的「即視感」區隔,終於才順利地通過審核,大印底定。

舞台劇版的《叫我林彩香!》將《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裡的「林彩香」(鍾欣凌飾演)從高中、大學、戀愛到家庭,從少女到為人妻、為人母的「人生軸線」一路梳理,故事結構足以容納的「深度」與「廣度」逐漸脫離了電視版以「親子關係」為聚焦的範疇,同樣是以「喜劇」為走戲風格的劇本,卻迎向了創作企圖更大的挑戰。導演郎祖筠這樣說:「這個戲的主要內核刻劃,是『年代』、『家庭』、『女性』三種價值元素的激盪,彼此發酵,缺一不可。」年代,指的是那個台灣社會脫離貧瘠大步跨向富庶的質樸淳厚的「70年代」;家庭,指的是家庭價值受到尊崇、維護的,保守但以「榮耀父母」為歸依的「家庭認同」;而著墨最多的「女性」議題,則還原了那個時空典型「台灣家庭婦女」的精神面向,「每個家庭的風雨飄搖裡,都有一個見招拆招的『林彩香』。」是這個舞台劇的slogan,郎祖筠很真誠地說:「這是一個向『台灣母親』致敬的戲,『林彩香』只是一個代名詞,每個撐起家庭一片天的妻子、母親,都是一個可敬可愛的『林彩香』。」

郎祖筠由衷認為「這是一齣有『福報』的戲」,從籌備到創作,再到製作,都存在著許多事前始料未及的「幸運」,這其中包括擁有萬千戲迷的傳統戲曲無敵小生「明華園歌仔戲總團」當家台柱孫翠鳳老師的首肯跨刀挑樑演出。

孫翠鳳笑著說:「本來是接不成的。」,一來因為明華園的演出邀約南來北往馬不停蹄(基本上都是一年前就整個排滿了),二來是老公(明華園總團陳勝福團長)的憂慮,擔心死忠歌仔戲粉絲的反應,擔心戲裡這個角色適不適合她發揮,「反正我什麼都聽他的,他又什麼都為我著想,所以真的卡在那邊一段時間,哈!」直到劇本大功告成,這對「都替對方想」的恩愛夫妻才總算擱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孫翠鳳在《叫我林彩香!》裡出演「林彩香」的母親「林莊阿綢」,傳神地體現了那個年代台灣傳統婦女「順從溫柔但勇於擔當,睿智聰敏但慣於沉默」的形象,「最忙最累的是她,最沒有存在感,最沒有表達意見的地位的,也是她。」這是「林彩香」兒時眼中的媽媽,她從大喊「我長大以後,最不想變成的人就是妳!」到後來在人生無數的考驗中一步一步做了「林莊阿綢」當時必然會做的抉擇,這才曉得:身為一個母親,並不是犧牲,並不是無奈,而是一種心甘情願的「母性情感」,是一種溫柔但強大的本能。「碰到困難的時候,妳要想我不能怕,如過連我都害怕了,這個家,要怎麼辦?」這是戲中「阿綢」對「彩香」的叮嚀,而也正是這樣可敬可佩的「媽媽心裡的OS.」,護持著萬家燈火下的無數平凡家庭,度過了潮來汐往、時代沖刷,於是乎,孩子是這樣長大的,婆婆是這樣變成婆婆的,而那一個又一個「林彩香」的精神傳承,始終是台灣這片土地上最珍貴卻也很容易被忽略的。

郎祖筠表示會硬著頭皮大膽開口邀約孫翠鳳跨界演出,不是因為「噱頭」,實在是真真正正她和戲中「林莊阿綢」角色氣息的高度吻合。「『林莊阿綢』這個角色身上縮影了無數你我對媽媽的記憶,那個年代的母親任勞任怨,相夫教子,乍看以為她是順從的,無聲的,附屬的,其實當一個家庭遭遇到任何程度的危機,第一個勇敢衝在前面的,沉著應變堅持到最後的,往往就是『她』,而這個其實跟孫老師舞台上許多角色的心靈狀態是完完全全呼應,一點都不衝突的。」導演郎祖筠這樣做了補充。

孫翠鳳在歌仔戲舞台上是風靡廣大劇迷的「國寶級小生」,卻也有過不少膾炙人口的女性角色(舞台上的《超炫白蛇傳》、《何仙姑》,電視劇裡的女巡按、孟麗君、樊梨花),但跨界演舞台劇演的還是「媽媽」的角色,卻是破天荒頭一回,她聊起排戲過程裡特別能夠「設身處地」,她有感而發:「在排練時,總是讓我自己回想到以前的我,也曾經無意犯下類似的錯誤,比林莊阿綢更誇張,我常常連孩子到底幾年級是哪班都記不住,很感謝有這次機會讓我再次回到那個當下,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抱抱我的兩位女兒,再跟他們說一句『媽媽真的很愛你喔~』」

孫翠鳳還很豪氣地觀眾們喊話:「這次我不只是林彩香的媽媽,更是台下『所有觀眾』的母親,雖然在劇中看起來是我跟鍾瑤(彩香)的對手戲,但其實字字句句,對象都是對著所有擁有母親的我們。透過演出,去反思自己的過去,提醒未來,讓親子關係能朝更親近更融洽邁進!」

「林彩香」最後的人選敲定是鍾瑤,也是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郎祖筠說:「當初在想,倘若找不到一個『胖胖的』合適人選,那就找一個『高高的』吧!至少在舞台上的視覺印象都是必較『大』的,哈。」再加上鍾瑤在《艾蜜麗的五件事》等偶像劇裡的喜感演出讓人印象深刻,這個事前誰都沒想到的「林彩香」就誕生了。舞台劇從排練到巡迴演出,必須投入的心力和時間都比拍電影拍電視多出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挑戰大量她原本不熟悉的「台語對白」,膽子大得不可思議的鍾瑤,以及幾個月來的任勞任怨,都讓人格外肅然起敬,她卻很認真地說:「我非常非常感恩和榮幸,可以有機會讓自己回到學習的原點,來慢慢磨練,謝謝這個機會。壓力一定有,但是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喔~謝謝大家願意花時間教我,陪我練功,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感激大家的。」

▲孫翠鳳跟鍾瑤在《叫我林彩香!》飾演母女。(圖/春河劇團提供)
一個是馳騁舞台的歌仔戲巨星,一個是以時尚魅力著稱的都會型女星,這麼大的形象反差,孫翠鳳跟鍾瑤這對「母女」,卻從拍攝宣傳照的第一天就有了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不論戲裡戲外孫翠鳳真實到滿出來的「媽媽的溫暖」,讓鍾瑤很順利地進入到這個其實跟她在成長背景上頗有距離的角色,她自信滿滿地讓週邊的人都感覺到了她的鬥志,她也在「林彩香」身上產生了奇特的心理投射,在她的粉專裡提出了她自己體悟,她有一連串的問題:「自由是什麼?愛情是什麼? 婚姻是什麼?家是什麼?而對於年輕的彩香來說,自己母親的樣子,是崇拜,也是牢籠,身為女人,在結婚走入家庭後,什麼樣子才是她要的?和鍾瑤一樣迷茫啊~」

《叫我林彩香!》脫離《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的既定格局,走出了一條迥然不同的路,同樣風趣、溫馨,但也在年代考據上呈現了實事求是的用心,劇情把當年「楚留香爆紅」、「金庸小說解禁」的武俠風潮巧妙地跟劇情結合,設計了一些妙趣橫生的橋段,也將時代重疊的「林青霞的橫空出世(出道的1974年,就主演了九部電影,部部大賣座)」的「事件」,鋪墊成呼應主角「林彩香」(以及當時的年輕女性)跨出「追求自我」第一步的,「女性意識」萌芽現象的時空背景,在設計上別開生面,卻另含深意。

《叫我林彩香!》卡斯整齊,資深歌仔戲明星高玉珊演出孫翠鳳的婆婆、楊小黎演出電視版裡通靈的「上雲仙姑」、陳漢典演出劇版許傑輝演的「陳一朗」(從年輕時就對林彩香死纏爛打,猛烈追求),還有呂曼茵、吳怡霈、吳定謙、郭耀仁等舞台劇界的優秀演員,4月29日起在「台中國家歌劇院」首演,展開七個城市的巡演,精彩可期,感動可期。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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