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不因柯P亂忠奸 且為劉邦洗個地
2年前
只因為柯P自比漢高祖劉邦,倒楣的漢高祖便被鄉民們羞辱了快一個禮拜,實在為他感到不值。麻煩各位行行好,人家躺在地裡兩千年了,就算被柯P這廝氣到崩潰,現在也沒辦法爬出來開記者會反擊。看歷史不必帶那麼多情緒,也不該拿歷史為現在政治服務,所以今天便來幫劉邦申個冤,洗個地。

我是廣告 請繼續往下閱讀 劉邦這人稱不上什麼模範生,卻自有他的一套。他的確貪杯好色,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連老爸都看不起他。但他成天混江湖,倒也看盡人生百態,練就出一套看人、用人、和應付人的功夫,那是他日後能成為「將將之才」的看家本領。這套看人功夫在他臨終前表現得最明白。

史記高祖本紀記載:高祖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呂後迎良醫,醫入見,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高祖謾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已而呂後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憨,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後複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

這段話把劉邦的人生觀與性格描述得淋漓盡致。首先,他很知道分寸。覺得自己爛命一條,能得天下是天命所賜,老天要取走,豈是神醫所能挽回?他的人生觀是很通透的,沒有達官顯要那種扭捏不捨。這讓他心如明鏡,看人透徹。其次,呂後問他後事那段,他把每個屬下的性格和優缺點摸得一清二楚,他就是知道蕭規會曹隨,王陵老實卻會被人欺負,得要陳平這個賊餿主意特多的傢夥來幫他。但也不能讓陳平這個搶嫂子、會貪污、心眼小的禍害當宰相,否則鐵定出事。為防萬一,更得加派周勃這位「厚重少文」,吹喪樂嗩吶出身,卻對劉家忠心不二的殺豬屠狗輩,率兵二十萬駐霸上。既擋匈奴,亦保皇城,抓緊了槍桿子,任誰也不敢亂起妄念。

高祖本紀裡另段記載也可稱為管理經典:高祖置酒雒陽南宮。高祖曰:“列侯諸將無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掠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饢,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範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

劉邦當皇上後,在宮裡請群臣喝酒,要大家坦白講講力能扛鼎,能文能武的項羽為何會敗在自己這個小流氓手下?群臣自然一陣狗腿,那個老實人王陵馬屁也拍在腿上。劉邦自己卻能把打天下的主要功勞全歸給張良、蕭何、韓信,且尊稱他們為「人傑」,自己只是善用了他們。項羽有一範增老臣而不能用,自是他敗我勝。

要知道,此時劉邦已經當了皇上,還能如此謙虛,如此不居功、不自大,實屬難得,這也是他能「帶人帶心」的主要原因。他不是認為自己很優秀,而是知道自己沒啥專長,反而努力讓所有優秀的人都能發揮,而且放在對的地方。張良也曾帶過幾天兵,卻馬上發現他不是搞行軍打仗這些野蠻活兒的料,還是乖乖當幕僚就好。蕭何在大軍進鹹陽後,既不如劉邦成天宴飲狂歡,也不像項羽那樣燒殺擄掠,而是帶人進秦國相府與檔案庫,把天下人口、土地、錢糧、稅收的資料全撈了出來,那就是兩千年前政府運作所必需的大數據。這些事不起眼,也不討好,但劉邦全看在眼裡,知道屬下的用心與他們的本事。劉邦之所以能善用人才成就帝業,不是找到道德、品格、才智通通完美的人,而是善用其優點,補強其弱點,壓制其缺點,組起一個臭皮匠的團隊。

台灣多少政治人物,才不過當個地方首長,或當了幾天長官,那根大姆指便不時的翹向自己:「(會有這些成就),就是因為這個人!這個人!」一點小小成功,就讓自己覺得自己智謀無雙,英明神武,文能安邦,武可定國,天下無敵,無可取代。如此優秀,你們不跟我不選我,還要選誰?!要不是才情不足,巴不得學毛澤東再寫一首《沁園春 雪》,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給損一頓。那位市長現在還沒得天下,才會自比漢高祖;要得了天下,豈不要得意吟唱:「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柯P自比漢高祖,雖是一種內在帝王思想的延伸,但也無可厚非。六十歲以上,中國文化薰陶出來的社會菁英、政治領袖、甚至當年好學生,那個沒有點帝王思想?!因為學校就是這麼教的,「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殘念很難根除。問題是,要比要學,那就學得像一點。最起碼也該先搞清楚自身的優缺點,再去尋找學習的典範。柯P自比雍正酷吏,的確有點像,我也懷疑雍正有點亞斯伯格症,要不然怎能一天坐在那不動,批文批個一萬多字?
但柯P自比劉邦就實在有點離譜。劉邦的專長就是識人帶人,而柯P最不會處理的就是「人」。2014年幫他打天下的人全跑光了,2018幫他連任的偏綠幹部也被清零。用了一堆深藍底的人來搞黨務,卻還想拿綠營的票?他那位老師防疫作戰打得七零八落,到現在還是只敢架空卻不敢換掉衛生局長。他把好同學弄去當捷運公司董事長,台北捷運連續出大包,又是電梯滑落又是軌道失火,這位童鞋卻仍戴著鋼盔躲好躲滿,至今不見他出來講個話或放個屁?殯葬處副處長貪污被逮,柯P宣示連坐三級,是想拔掉那個副市長你就直接說嘛?!

從台大到北市府,柯P所有執行工作幾乎都依賴蔡壁如搞定,但她權力大了,柯就覺得自己像「漢獻帝」,把她踢去立法院。黨務不行了,又把她找回來,卻又不讓她當祕書長?乖乖,這不正是「有一壁如而不能用」嗎?

但若說柯P像項羽,也太擡舉他了,終究項羽還是個能文能武的一方之霸。我倒覺得,若論領導風格,他最像的應是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神道設教,妖言惑眾,搭上民怨,乘風而起,但一進了南京首府,奪了不到四分之一壁江山,屁股就翹起來了,覺得自己真是天選神助。他應該也曾覺得自己像漢獻帝被架空,所以聯合幾個魯肉腳幹掉了東王楊秀清。但國家實在受不了肉腳治國,於是找回能幹的翼王石達開。他卻太得民心,天王又暗中卡他,逼到他帶兵出走。後來只剩李秀成一人孤忠死守,卻已孤臣無力可回天,最後團滅。

其實,柯P需要的,不是自比那個偉大帝王,而是讀通史料,搞清楚自身的性格與優缺點,看清楚人性與社會的規律,再從過去明君賢將身上,學習他們的成敗之道。想學劉邦,就得學會他喝酒識人那套江湖路數,但這恐怕不是柯P這死個性學得來的,韓國瑜可比他厲害多了。而韓國瑜的賭徒性格,讓他守不了成,劉邦沒當成,變成李自成,進北京沒幾天就被趕出來了。柯P若能讀通這些成敗教訓,其政治生命也許還有延續可能。反之,若如現在,老愛將帝王名號貼在額頭沾點光,那只會讓自己變成一具貪心殭屍,左跳右跳,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得不到,還只能站著睡覺。

那什麼是人性規律呢?實在族繁不及備載。舉個例來說吧:「自大一點兒唸個『臭』字」,就是一種人性規律,相聲段子裡就有。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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