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藝帆 Lynn

聖地亞哥當地時間5月18日消息，“全球自動駕駛第一股”圖森未來宣布，鑑於目前的市場情況，公司將重組美國業務，並根據公司目標更好地調整員工水平，計劃對美國境內的工廠裁員30%。公司還宣布，將不再轉讓其亞太子公司業務。

據悉，這是圖森未來自5月11日對外公告，公司收到了納斯達克退市通知後，最新的一次官方消息。圖森未來稱，公司將繼續專注於實現L4級自動駕駛貨運。

圖森未來的喜與憂：從市值近85億美元到瀕臨退市

2021年4月15日，圖森未來正式在美股納斯達克板塊上市，共發行3378萬股，發行定價爲40美元/股，估值達到85億美元。這家自動駕駛卡車公司順利成爲了“全球自動駕駛第一股”。因頭頂明星公司“光環”，圖森未來一度成爲資本追逐的對象，

據新战略低速無人駕駛產業研究所不完全統計，圖森未來目前已經披露超10起融資，歷輪融資總額超6億美元，IPO募資13.5億美元。

然而，登陸資本市場後的圖森未來卻並未一路馳騁，反而長期處於虧損狀態，5月11日，圖森未來對外公告，由於沒有及時提交財報等相關信息，不符合納斯達克的上市規則，因此公司於5月5日收到了納斯達克退市通知。同時，該公告也表示，除非對退市決定提出上訴，否則普通股將於2023年5月15日开市時停牌。

對此，圖森未來表示，未能按時提交其2022年年度報告的原因是，公司需要額外的時間來確定和選擇新的主要會計師來完成對公司財務報表的審查和審計。爲應對此次危機，圖森一方面聘請UHYLLP（“UHY”）爲公司新的獨立注冊公共會計師事務所，重啓財報相關工作；另一方面決定向納斯達克聽證會小組提出上訴，並要求將暫停公司證券交易的期限延長至聽證會日期。不過，圖森未來也多次強調，無法保證向聽證會小組提出的暫停或上訴請求能夠成功，或者說無法保證財報是否能夠及時提交。

“退市”消息一出，圖森未來的股價一路崩盤，最低一日每股僅0.8美元，同比發行價下跌98%。究其原因，不僅與當下自動駕駛盈利困難的大環境有關，更與圖森自身發展道路上的諸多坎坷密不可分。

商業落地內外交困，圖森未來一度“斷臂求生”

在自動駕駛行業，技術只是企業入局的門檻之一，能否實現商業應用是企業生存下去的關鍵。縱觀圖森未來發展脈絡，即使圖森未來前後融資十次，手握衆多資本，但它仍然長期處於產需失衡狀態，落地少、難交付是公司發展一大困境。

量產困難

圖森未來成立於2015年，總部位於加利福尼亞州聖地亞哥，在美國和亞洲都有業務，公司專注於大型貨運卡車自動駕駛系統研發和應用。

公开資料顯示，2017年6月，圖森未來獲得由美國加州車輛管理局頒發的自動駕駛路測牌照，可在美國高速公路上進行自動駕駛卡車路測。2018年10月，其獲得由中國上海頒發的全國第一張針對自動駕駛重卡的道路測試牌照，並在上海臨港地區投入車輛測試。2021年12月，圖森未來宣布,已成功完成世界首輛完全自動駕駛半掛卡車在沒有安全駕駛員的情況下、在开放的公共道路上運行。據了解，圖森未來的自動駕駛卡車車隊目前已經行駛了超過1000萬英裏。

據其2022Q2財報披露，截至2022年6月30日，圖森未來的卡車預訂總數達到7485輛。但事實上，公司鮮少有落地應用消息，且至今仍未能進入交付量產階段。包括2022年與美國頭部車企納威司達的合作，最終也在當年年底無預警宣布合作終止，大量研發成本無疑打了水漂。

除了自動駕駛卡車，圖森未來也會向市場推出相關系統和產品。今年4月，圖森就推出了一款名爲域控集中式大感知盒子TS-Box，开始主打商用車領域。據悉，TS-Box迄今爲止還未接到外部訂單，無法在市場把所有鏈路打通，或許也是團隊最大的挑战。

圖森創始人陳默表示，圖森缺乏與車企的精密合作，以公司發展至今的技術研究水平，任何一款軟產品都有商業化落地的能力，但自動駕駛公司與車企之間的存在着根本的利益衝突。對於圖森未來而言，自動駕駛卡車只要能夠在一個地區運行，就能達到商業化落地的目的，但對於原始設備制造商而言，自動駕駛卡車只有能在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內運行通暢，才能達成規模效應，從而實現盈利。缺少主機廠的緊密合作，圖森未來難爲無米之炊。

自動駕駛是一個需要不斷投入研發、保持創新能力的行業，圖森未來有產品缺難落地，自我造血困難，資本也逐漸望而卻步。據統計，2018年至2021年，難以實現規模化落地的圖森未來淨虧損分別爲4503.40萬美元、8488.30萬美元、1.78億美元、7.33億美元。面對連年的虧損，圖森未來已經走到了懸崖邊。

內鬥風雲

“攘外”必先“安內”，而圖森未來自成立以來高層的種種變化，已成爲行業津津樂道的“宮鬥劇”，這或許也是促使其一步步走到退市邊緣的重要因素之一。

公开資料顯示，圖森未來是由CEO陳默、CTO侯曉迪、首席架構師郝佳男聯合創立。呂程則於2018年加盟圖森未來擔任CFO，並於2020年9月升任CEO。陳默在創立本公司之前，曾擔任在线遊戲平台深藍兄弟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傳統和在线廣告以及二手車在线市場領域的初創公司創始人，爲加拿大公民；侯曉迪從小便是從軍隊大院裏走出的“數學頑童”，對網絡安全方面展現出了強烈興趣並且卓有成效，人大附中畢業後進入上海交通大學本科，後爲加州理工博士。呂程則在營運、策略及企業融資方面擁有逾15年經驗，2019年之前，其是亞洲私募股權投資者，爲美國公民。

2022年3月，呂程離开了圖森。據說，這是侯曉迪的建議，當時得到了董事長陳默以及投資方的支持。同年6月，陳默作爲獨立董事，也主動離开了圖森未來董事會。兩人先後離職，董事席位自然相繼讓給了外部獨立董事們，侯曉迪獨攬大權。

而後因瀆職指控，圖森未來董事會宣布於2022年10月31日，終止公司CEO、總裁、CTO侯曉迪職務，並免去侯曉迪的董事會主席職務。不甘心的侯曉迪卷土重來，拉上前兩人，用1:10的超級投票權清洗了白人董事會。最終三者結盟的結局是侯曉迪被架空，交出所有管理權及投票權。但在今年3月，侯曉迪也在領英上宣布，已正式辭去了圖森未來董事會的職務。

上市一年半，圖森未來在九個月內迎來三次高層劇變，對此，圖森未來表示，公司發生的一系列變動，根本原因是公司創始團隊與董事會各位獨立董事在公司經營理念和管理方法上產生重大分歧。

鬧劇結束後，重新洗盤的圖森領導層將侯曉迪在任時所作的計劃全部推翻，並开始將矛頭指向員工，下達裁員決策。美國團隊由1000人銳減至不到500人左右。其中，運營、測試團隊裁員比例超過70%，歸屬地圖部門以及算法團隊，也分別裁員50%、20%。大量的裁員讓本就內傷不止的圖森未來更加岌岌可危。

另外，公司還曾傳出要作價10億美元出售中國業務。雖然圖森未來在5月18日的公告指出，公司決定保留中國業務，打算繼續在多個亞太市場尋求L4自動駕駛卡車商用貨運，但這是否只是一個“美好憧憬”，未來還不得而知。

間諜指控

圖森未來成立之初將商業藍圖規劃爲中美兩地並线發展，但這一發展模式卻並未給圖森帶來雙重利益，除了公司內部的割裂，不同國家的政策和監控壓力也一度讓圖森未來發難。

2022年6月，陳默自圖森未來離職後，宣布再次創業，成立了一家氫燃料重卡造車公司——Hydron（圖靈智卡），專注於研發、設計、制造和銷售可搭載L4級別自動駕駛功能的氫燃料重卡，並提供加氫基礎設施服務。而該公司在中國注冊時間實際爲2021年7月，當時陳默還任職圖森未來董事長。對於與圖森未來的關系，陳默強調，Hydron是一家獨立的私營企業，與圖森未來沒有股權關系。

年初，因懷疑圖森未來領導核心人員將技術不當轉移到圖靈智卡，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代表督促司法部對相關人員提出經濟間諜指控，一旦經濟間諜指控成立，陳默、侯曉迪和呂程三人最高面臨15年監禁。盡管圖森未來已對相關質疑給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釋並以瀆職之名解僱了圖森未來的聯合創始人侯曉迪，但卻未能提供確切的證據來證明其清白，美國國家安全監管機構——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依舊密切關注着圖森未來的動向。

其實早在圖森未來上市之初，就經歷過類似事件。2021年4月，圖森未來登陸美股市場，成爲全球無人駕駛第一股，並且在2021年6月創下了歷史最高的79.839美元的股價，市值高達180億美元，但隨後圖森未來就开始不斷被美國相關部門調查。

2021年4月，圖森上市，CFIUS因中資企業新浪關聯公司是圖森的最大股東，並在其上市前參與了4輪融資，從而對圖森开啓調查；2021年11月，CFIUS調查重點延伸爲中美團隊的技術協作、數據安全風險。2022年2月末，CFIUS與圖森達成協議：來自新浪的兩名董事會成員辭職、新浪不再增持圖森股份，中國團隊不再訪問美國團隊數據。此次近一年的調查是圖森未來第一次直面美國政府的打壓針對，卻不是最後一次。

以圖森未來爲代表的大量中國自動駕駛公司在上市准入門檻和市場需求等方面的考量下，選擇採取中美兩地甚至全球多地布局的模式，但圖森未來與美國政府籤訂的協議爲這些企業敲響了警鐘，讓他們意識到，這一模式似乎正在逐步成爲禁錮自身發展的枷鎖。

衆所周知，自動駕駛領域所涉及的不僅是尖端技術，還有被大量高清攝像頭、激光雷達所採集的道路數據信息，圖森未來將技術與人員轉入中國實際上觸碰了美國最重視的所謂數據安全問題，動搖了美國政府的安全感。顯然，圖森也許只有切斷與圖靈智卡的聯系，並出售其中國業務，才能避免美國的經濟間諜指控，並挽救其與美國家安全監管機構的緊張關系。

圖森的未來何去何從？

對於一系列的動蕩，行業內外均對圖森的未來捏一把汗，面對各方壓力，陳默在今年4月表示，現今圖森的账上還有差不多10億美元，還可以夠三到四年的運營成本，但在規模化、商業化實現之前，圖森可能仍然難以盈利。

今年3月，圖森未來重組後的新高層發布了公司新產品——域控集中式大感知盒子TS-Box，可見域控制器成爲圖森未來實現商業變現的新選擇。據了解，全球自動駕駛域控制器的市場規模由2019年的人民幣5億元增長至2022年的人民幣165億元，復合年化增長率爲211.2%，預計2026年將達到人民幣1,154億元，復合年化增長率爲62.6%。瞄准乘用車這個更大的市場，進軍域控制器領域，也許是圖森未來打響“翻身仗”的第一步。

在最新公告中，圖森未來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陸承也表示:“當我們重新推出圖森未來時，我們已經考慮了各種因素，包括全球經濟增長的進一步惡化，自動駕駛行業的資本可用性顯著下降以及冗余硬件的可用性。”“考慮到這些因素，我們相信這種重組雖然困難，但能使我們的資本支出與整個行業的准備程度保持一致，並提高我們的長期競爭地位。”

對於缺乏自我造血能力的圖森而言，未來前進的道路會更加曲折，一是要積極尋求與成熟車企的合作，找到更多落地的可能；二是要利用好現存的資金，平衡开發與盈利的關系。作爲自動駕駛賽道的先行者，圖森未來的技術研發實力與經驗毋庸置疑，但不論是再宏偉的商業構想還是創新的產品設計，終將要回歸到落地，實際的量產和交付才是圖森能夠度過危機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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