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邱師儀/沒有中國市場,美國晶片有人買?
1年前
七大工業國領袖會議(G7)才剛在廣島結束,雖然此次會議不被定位為反華大會,但領袖們已有將晶片供應鏈移出中國的共識。而近期美中政治競爭雖有放緩跡象,美中之間的貿易戰卻依舊猛烈。從川普時期的對中制裁,到拜登政府要確保晶片供應鏈移出中國,製程不在中國,不要中國製造,就連將來生產晶片出口到中國的比例都要下降。雖然最後這項戰略目標讓部份美商擔憂,譬如最近股價狂飆的輝達(NVIDIA),但從中國封殺美光科技公司(Micron)開始,美國企業也必須面對晶片供應鏈如果中國沒有份,產品中國人自然也不會想買的窘境。但中國真的可以仗著自己人多搞自產自銷嗎?

我是廣告 請繼續往下閱讀 客觀來說,中國尋找半導體供應鏈的替代選項非常少,尤其中國最弱的部分包括設計、設備、生產與料件,幾乎找不到高通 (QCOM-US)、輝達(NVDA-US)、英特爾(INTC-US)和超微(AMD-US)等美國先進晶片商所提供關鍵產品之外的選項。尤其是美商市佔率超過60%的邏輯晶片,這些邏輯晶片都是電子儀器用品的大腦,這些邏輯晶片中國不向美國買,中國人就無法使用3C產品,難道上海、北京民眾要回到不用電腦用算盤的原始年代嗎?

《晶片法案》仍難脫鉤台積電

拜登2022年推出《晶片法案》(CHIPS for America),獲得國會山莊跨黨派參眾議員的支持通過,以527億美元的聯邦補貼拚晶片「美國製造」。某種意義上可以看成是降低對於台積電的依賴。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曾說,晶片只依靠盟友供應是「重大國安問題」,認為美國需往自製晶片方向努力。雖然長期目標是晶片美國自製,但在2030年就要達成的目標,仍是緊扣台日韓等晶片聯盟,將補貼發給台積電、三星、美光,或英特爾等半導體大廠。同時美方也將部分廠區移至美國各州,以分散台海地緣政治的風險,包括台積電在亞利桑、三星在德州、美光在紐約、英特爾在俄亥俄州設廠或擴廠。

中共禁止美光,出於國家安全考量

當然,中共手上也還有一些牌,晶片的產業供應鏈無法跟美國打,完全的拒絕晶片產品中國又做不到,但中國可以運用其他特有原料來反擊,例如禁止稀土或抗生素藥材的出口,這些都是美國亟需的原料。此外,美債也需要中國這位債主支持,除日本仍是美國海外最大債主之外,中國持債前兩名,但所持美債連五個月下滑,為自2010年5月以來的十三年新低,儘管如此,中國現總持倉規模也還有8671億美元。

前面提到中共最近出手封殺美光,雷蒙多說「美國絕不容忍中共這種經濟脅迫」。但耶魯大學經濟學家羅奇(Stephen Roach)分析,比起美國對中制裁,中共禁美光簡直小巫見大巫,因此可預期的是後面還有更多中國對美國高科技公司祭出禁令。另外,中共之所以選擇美光,而非高通或英特爾制裁,主要是後面兩者的產品比較難被取代。封殺美光之後,中共應會轉向三星或者SK海力士補足其購買缺口。然而,近期南韓總統尹錫悅親美的很,南韓是否可能在美方壓力下不賣這些商品給中國,需要後續觀察。

晶片聯盟台積電與三星的較勁

但拜登政府依賴甚深的台積電也並非高枕無憂。在美國所領導的晶片聯盟當中,雖然比起市佔率六成的台積電,市佔率僅13%的三星還相距甚遠,但三星野心不容小覷。近期尹錫悅訪美時向美國企業招手,希望他們可以到南韓投資。三星甚至大手筆投入兩千三百億美金,要在接下來廿年間建構晶片供給生態鏈,包括美商應用材料公司、荷蘭ASML Holdings公司等半導體製造設備龍頭的高階主管,近期都在訪問首爾周邊的京畿道政府單位,討論投資計劃、基礎設施發展與稅收優惠。

事實上,日本公司在首爾也非常活躍,東京電子不但要在此區域增設無塵室,也計畫與三星半導體研發部門整合。雖然相較於三星的野心勃勃,台積電針對這種供應鏈集中化早已耕耘一段時間,來自世界各地的供應商紛紛進駐台積電的竹北總部,但三星希望美國將晶片製程過度聚焦於台積電的現況,一定程度上分散到南韓的算計是非常清楚的。拜登政府有沒有可能因為台海的地緣政治風險,而加速將資源移轉至首爾?在台積電技術仍遙遙領先三星的現在或許不可能,但將來仍有不確定性。

美中經貿見面鬥

習近平與拜登於去年11月在印尼峇裏島的G20會議見了一次面,走出封控危機的習近平更願意出國了,願意走向領袖間的外交接觸,也意謂著中共向台灣開戰的機率正在下降當中。對於北京而言,11月在舊金山舉行的APEC峰會,正是習拜第二場會面的絕佳機會。川普時代習近平就常藉由在經貿上讓利,要美國不要插手台灣、香港與西藏等議題,這一次是否也會故技重施,不但藉此降低美中的政治與軍事衝突,甚至化解美國在晶片上對中國的圍堵?是這場會議的觀察重點。

事實上,中共早就受夠了美方以國安為由制裁中國企業,最近反擊不斷,3月時美商思明智集團(Mintz)在北京的辦事處有五名中國籍員工遭公安逮捕;4月公安也突訪在美商貝恩策略顧問公司(Bain&Company)在上海的辦公室,並針對數名員工進行偵訊。橫豎美中從貿易戰打到晶片戰,衝突已經拉到最高,接下來就是墊高彼此的籌碼由兩位國家領袖見面談。事實上5月25日時,中國商務部部長王文濤就已經先在華府見了雷蒙多,雙方就經貿、半導體、出口管制與對外投資審查等四大面向過招,接下來王文濤也會見到美國貿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層級越見越高,為拜習第二次會鋪路。

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是FTA前奏曲?

5月台美才完成「21世紀貿易倡議」初步談判。儘管這個倡議不是正式FTA,不涉及關稅、市場開放等議題,但仍能加強美台經貿關係,此倡議涉及貿易便捷、良好法制、服務業、反貪腐與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等五個面向合作。這項倡議有助於台灣加入CPTPP,也有可能是將來台美FTA的前奏曲。台美之間的貿易往來還是有各自利益的堅持,譬如之前的美豬、美牛開放。但就晶片這個面向而言,過去美方要求台積電分享關鍵製程與超額分潤,這些台積電都是反對的。也許該倡議在公平互惠的原則下,能讓台積電保有商業機密與利潤空間有所依循。基本上,美方無法全盤控制台積電,美國在中共攻台時出兵幹預的動機就會增加。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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