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店！保命！

　　文 | 華商韜略 張宇彤

　　4月的一天，芝加哥的華人青年小陳，去了一趟沃爾瑪。

　　突然，幾個黑人大漢衝進了超市，拿出袋子开始掃貨。見怪不怪的小陳和其他顧客，默默讓出了空間。

　　拎着裝滿的口袋，這些人大搖大擺走出了超市，其中一個，還衝女收銀員做了個鬼臉。而保安全程一動不動，只是在他們離开後默默關上了門。

　　第二天，小陳發現，這家沃爾瑪永久閉店了。

　　【大型商超，撐不住了！】

　　弗萊蒙從21歲起，就在沃爾瑪做揀貨員，他實在意外：

　　“沒有人想到沃爾瑪會關門，我們生下來就在這兒买東西，從來沒想過還要考慮它是否營業。”

　　但關門的颶風從芝加哥刮起，席卷了全美的沃爾瑪門店。

　　3月11日，繼宣布關閉芝加哥4家門店後，沃爾瑪再次發聲，將關店數量提升到9個州的17家分店。

　　關店後的第二天，弗萊蒙照常來到店裏，他只看到了空下去的貨架、滿地來不及收揀的垃圾，以及安靜下來的龐大超市。

　　沃爾瑪在一份聲明中說到：“閉店員工將可以獲得90天薪資，或者在其他門店工作的機會。”

　　但整個地區的門店全部關閉，想要繼續工作，意味着要遠離故土，前往全新的城市——幾乎沒有員工會這么做。

　　沃爾瑪走了，剩下的只有原地茫然的員工，和徹底被改變的零售生態。

　　4月，沃爾瑪進一步擴大關閉門店，5月，閉店數量激增至80家，未來還計劃持續關閉20家。

　　沃爾瑪四月關閉門店

　　根據瑞銀今年的報告，未來五年美國將有40000至50000家零售店關閉。

　　沃爾瑪之外，越來越多的线下零售店扛不住了。

　　3月，亞馬遜在一則聲明中無奈承認，馬上即將關閉8家無人零售商店Amazon Go，而之前一直聲稱的擴張計劃，將無限期延遲。

　　其中，2家關閉店鋪還位於人口密集、消費水平高的紐約。

　　服裝品牌GAP更誇張，它們表示，要在2023年年底前，關閉大約350家門店，其店鋪所佔城市，將至少減少866個。

　　及時收窄經營範圍，實屬無奈之舉，畢竟關店總好於破產。有些品牌想挽回損失，都已經來不及了。

　　4月23日，美國家居用品巨頭Bed bath&Beyond申請破產，6月底之前，他們將關閉剩余的475家門店。

　　Bed bath&Beyond創立於1971年，在最鼎盛的2019年，公司曾運營超過1500家門店。

　　盡管到2022年11月26日，該公司還有12.59億美元淨銷售收入，但它身上的包袱卻讓公司步履維艱——截至2023年第一季度末，公司總負債規模達到了52億美元。

　　而在此不久前，美國最大的婚紗零售商David’s Bridal也才剛剛宣布破產。

　　那些曾經看起來大而不倒的企業，卻驗證了一句歌詞：“沒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在關店潮的背後，有一個重要催化劑——“零元購”。

　　【瘋狂的“零元購”】

　　一位剛剛“零元購”耐克的年輕人，在面對自媒體鏡頭時得意地說：

　　“既然能不花錢就拿到我們想要的一切，爲什么要买？”

　　就在十幾分鐘前，這位年輕人和他的夥伴一起，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家耐克門店。

　　他們在新品面前逛來逛去，又坐下來試穿運動鞋，穿好之後，領頭的強壯青年吹了一聲口哨，所有人奪門而出。

　　耐克的店員，見怪不怪地向他們致注目禮。

　　這就是美國“零元購”，不花一分錢，在任何店鋪裏，拿走任何想要的商品。

　　2021年，幾個在疫情中苦於生計的芝加哥人，走入超市，“帶走”了維持生存的食物。

　　事後，他們驚喜地發現，自己擁有了商品，沒有被繩之以法，也不需要償還。於是，更多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被盜竊、被搶劫的商品，也從食物和基本生活用品，一路發展到數碼用品、奢侈品，甚至包括不易搬運的冰箱彩電大件。

　　除了超市，耐克、蘋果、迪奧等品牌的專賣店，無一從“零元購”中幸免。

　　大規模的盜竊和搶劫，把超市和專賣店折騰慘了。

　　沃爾瑪在閉店聲明中表示，“零元購”已經導致芝加哥地區門店虧損數百萬美元。

　　另一家美國大型連鎖超市品牌：Target，它的公司董事長對媒體控訴時滿懷怨氣：

　　“2022年，搶劫和偷盜給我們帶來了4億美元的損失，今年剛开始，損失已突破6億，如果再沒人管，我們將關閉20%店鋪止損。”

　　據全美零售業協會統計，2022年美國“零元購”總額突破了1000億美元，而在2021年，這個數字是945億。

　　如此明目張膽的犯罪，爲什么沒有人管？

　　答案是，難管。

　　在美國一些州的法律中，在商店偷竊/搶劫價值低於900美元物品，不以起訴入罪。而如果店員沒有證據就抓住“零元購顧客”，還有可能被起訴誹謗。

　　所以，即使商家報警，警察也得等犯罪分子把商品搬出超市，坐實對方有犯罪行爲後，再實施抓捕。

　　但一旦走出店門，這些人就騎上摩托，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要堅持下去的商超，只能嘗試自救。

　　比如沃爾瑪，就在許多店面增加了攝像頭，給貴重物品上鐵絲網，還安設了大批玻璃櫥窗。

　　但再嚴密的防御，也擋不住賊偷賊惦記。結果是，商超的損失依舊，而很多善良的顧客，既擔心安全，又嫌麻煩，也來得少了。

　　在“零元購”的催化下，美國线下商超的拐點，更加提前了。

　　【時代的腳步】

　　2018年3月，彼時還是美國總統的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炮轟貝佐斯。

　　在他看來，亞馬遜損害了零售商，害得美國人的工作都沒有了。

　　言論一出，美國新聞網站當時甚至收到祕密消息——特朗普或許會動用聯邦反壟斷或者競爭法規，予以遏制。

　　然而沒有人能阻斷水往低處流，亞馬遜的便捷、便宜意味着大勢所趨，特朗普的聲音激起浪花，又很快歸於平靜。

　　疫情期間，亞馬遜乃至於整個北美地區電商的增長都更加迅速。2022年，北美電商市場收入已經達到1萬億美元，成爲全球第二大電商市場。

　　其中，亞馬遜位居累計最高交易額榜首。

　　线下蕭條，又飽受“零元購”之苦的沃爾瑪，也在线上找到了新生機——2020年，沃爾瑪在美國的電商銷售額暴增了97%，而线下僅僅增長了9.3%。

　　數據機構Statista曾經做過一個調查：美國的“千禧一代”群體，多久沒有线下購物了。

　　報告的結論顯示，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年輕人，都超過一個月沒有线下購物的經歷。

　　线下商超的倒下，是時代的更迭，也是零售業又一次優勝劣汰的進化。

　　在互聯網這塊“英雄不問出處”的土地，很快湧進了中國企業。

　　2017年，總部位於江蘇的Shein衝往北美，僅4年時間，在美國市場銷售額就超過了Zara和H&M，2022年的全球銷售收入達到227億美元。

　　緊接着，是海外版拼多多Temu大舉佔領APP下載榜單。而周受資和他即將出徵的TikTok Shop，也在虎視眈眈。

　　曾經，爲了實現全球化，美國振臂一揮，呼籲各國群起而應之。如今，被中國電商包圍的美國，望着线下商超的閉店潮，再次着了慌。

　　4月14日，美國國會下屬的美中經濟與安全審議委員會（USCC）發布分析師報告，聲稱跨境電商平台Shein、Temu 及其他中國電商可能存在數據安全、採購違規和侵犯知識產權等問題。

　　其實，導致零售线下危機的，並不是任何一個電商平台，而是時代。

　　馬雲曾斷言，互聯網是真正的革命，它是更獨立、更豐富的世界，在互聯網主導的商業世界裏，消費者始終在追求更好、更快、更便宜。

　　比起“零元購”的衝擊，這恐怕才是更值得傳統线下零售巨頭擔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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