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零露

周天財經 原創出品

在海外討生活的中國遊戲廠商，在完成新手關後，進入競爭關卡。

近日，數據機構 data.ai 公布中國遊戲廠商 10 月出海收入，三七互娛首次超過米哈遊、騰訊成爲榜首。在此之前 3 個月，榜首分別爲米哈遊、網易、騰訊。幾乎與此同時，暴雪娛樂公司宣布與網易的現有授權合約即將到期，中國大陸將暫停多數遊戲服務。而在 11 月 2 日最新發布的《中國互聯網企業綜合實力指數報告》中，米哈遊也超過網易，排名第三。

這種轉變或許是必然的。遊戲廠商出海再就業，不僅伴隨着用戶的更換，還衍生出文化交流與傳播等副本任務。遊戲廠商走出中國這片沃土後，二強大水漫灌勢頭有所收縮，面對全球玩家，遊戲廠商的發展之路再一次浪花翻湧。

01 二強格局正在松動

「Can't wait to be in Genshin Impact.」特斯拉品牌創始人馬斯克曾在社交媒體上表達了對《原神》的迫不及待。繼米哈遊這款遊戲產品在海外出圈後，多款中國遊戲正攻佔海外玩家的手機內存。

根據 data.ai 與 IDC 聯合發布的 2022 最新遊戲市場報告，中國遊戲在海外的市佔率穩定增長，2021 年，中國出海移動遊戲的用戶支出佔海外移動遊戲市場份額的 21%。此外，在 data.ai 前不久發布的 2021 年全球發行商 52 強中，中國發行商數量也首次超過美國實現登頂。

北美地區玩家 JadaxForbes 在 Apple Store 中評論三七互娛手遊《Puzzles & Survival》「令人癡迷！」；在 Sensor Tower 中東手遊排行榜中，榜單前二十幾乎一半出自中國，其中《蘇丹的復仇》更是傳出月流水達 2000 萬人民幣的傳聞；哪怕在北美、日韓這樣的成熟市場，中國遊戲也能佔據一席之地。

因版號限制，2022 年三季度各家營收淨利均有所下滑，但好在通過海外市場彌補了一部分國內市場的缺失。據 Sensor Tower 商店情報平台最新數據顯示，伴隨米哈遊《原神》兩周年慶典，其在日本和美國等主要市場收入迅速上漲，兩年累積收入達 37 億美元，位列全球手遊第三；海彼網絡於 8 月推出的新遊《彈殼特攻隊》(Survivor!.io)，9 月海外收入突破 3000 萬美元，環比增長 130%；完美世界旗下《幻塔》在 8 月上线海外後，收入突破 4400 萬美元，帶動完美世界今年前三季度遊戲業務實現盈利 15.47 億元，同比增長約 100%；擁有《Puzzles & Survival》《小小蟻國》等多款爆款遊戲的三七互娛也實現海外業務的增長，上半年營業收入同比增長 48.33% 至 30.33 億元，佔收入比重達 37.48%；而騰訊國際遊戲市場三季度也同比增長 3% 至 117 億元。

不難看到，中國遊戲廠商逐漸摸清了海外玩家的喜好，但同時，在海外市場，新生代遊戲廠商也逐漸拉近與騰訊、網易「遊戲二強」的距離。

除三七互娛 10 月海外收入登頂，在海外賣得好的遊戲應用也大多出自新生代廠商。在 10 月 data.ai《遊戲出海應用收入榜單》中，米哈遊的《原神》、靈犀互娛的《三國志幻想大陸》、三七互娛的《Puzzles & Survival》、海彼網絡、莉莉絲的《Survivor!.io》分別位列榜單中第一、三、四、五位，騰訊的《絕地求生》（PUBGMobile）位列第二，網易無遊戲進入前五。

競爭愈烈，在中國遊戲廠商搶灘全球化路上，關卡難度升級。隨着越來越多遊戲廠商將海外視爲第二增長曲线，海外市場也從藍海向紅海轉變。在海外，Steam 這類遊戲平台下載模式與曾經中國市場所習慣的「免費下載」不同，Steam 的准入門檻較低。同時，其應用付費模式爲衆多小作坊和個人开發者提供了盈利渠道，從而爲產生新格局帶來契機。

02 頭很硬的遊戲廠商三代目

自米哈遊拒絕騰訊、字節等大廠投資起，遊戲廠商三代目就給人留下「頭很硬」的印象。騰訊投資一向以錢多事少著稱，2020 年網傳騰訊投資找上米哈遊「不管什么條件，能入股就行。」字節跳動也透露了投資意向，但皆被米哈遊拒絕。而且，米哈遊把「技術宅拯救世界」這樣一個中二到極致的口號掛在 logo 上那么多年，也進一步彰顯了第三代遊戲廠商不同於老牌資本的態度。

20 年前，推出過《炎龍騎士團》的漢堂國際、目標軟件等遊戲初代目，受限於技術能力，开發的遊戲大多以「漢化」、模仿爲主。隨着智能手機的普及，二代目盛大、巨人、網易、騰訊开始布局手遊，背靠中國龐大的遊戲市場，开啓了合縱連橫之路。騰訊收購了美國的拳頭遊戲，拿下了《英雄聯盟》在國內的獨家代理權，並催生出諸如《英雄聯盟手遊》與《王者榮耀》等超人氣手遊，網易也與暴雪合作拿下《魔獸世界》、《爐石傳說》等爆款遊戲的代理權。這些「舶來品」成爲遊戲廠商「印鈔機」般的存在。

曾履職 IGG、育碧、網易互娛等多家大型遊戲公司的資深從業者 Zeus 對《中國經營報》表示，「以騰訊爲代表的廠商，通過發售免費遊戲，再在遊戲內开放購买道具的模式一舉獲得成功，但部分作品水准在業內看來並不十分盡如人意，長期的市場特殊化發展也使得產品可能會逐漸同質化，這其實不是優秀單機遊戲最好的發展環境。」

彼時，國內遊戲市場騰訊、網易二虎相爭，遊戲三代目只能布局海外，迂回成長。2015 年前後，莉莉絲、趣加、米哈遊、三七娛樂依次出海，搶佔先機。與二代目熱衷代理不同，三代遊戲廠商更愿意走專精之路。

米哈遊執着於 3A 大制作，三七娛樂持續對外輸出「三消 +SLG」（連消類 + 策略類）玩法，莉莉絲的遊戲產品大多以塔牌類爲主。專精之路各有不同，但走的大都是研運一體的路子。

相比於代理產品，研運一體更靈活，在獲客成本不斷走高的海內外市場，爲了增強生存能力，產品开始向本地化、差異化方向運營。Sensor Tower 對三七互娛的《Puzzles & Survival》的評語恰恰能反映出這種靈活性，評語指出「《Puzzles & Survival》創新融合了‘三消 +SLG’玩法，在最大化潛在市場的同時，尋得長线穩定的商業化路徑。」《Puzzles & Survival》、《叫我大掌櫃》這類遊戲的熱賣也給中國遊戲廠商一個啓發，根據不同市場的特性來選擇或適配當地市場，也能實現「小而美」。

無論是米哈遊三年磨一部《原神》，還是三七互娛憑借「三消 +SLG」玩法獲得海外高營收，不盲目趨同於頂流遊戲的「獨特感」成爲遊戲廠商三代目的標籤。

莉莉絲發行制作人張子龍對遊戲葡萄介紹過目前莉莉絲產品的「本地化」策略，總的來說是要擁有符合當地文化審美、高質量的「第一眼印象」。目前負責莉莉絲本地化的是個美國人，他對早期產品《劍與家園》的評價是「中國人認爲老外喜歡的歐美畫風」，而在莉莉絲今年發布的《神覺者》中，就已經不再是早期那種卡姿蘭大眼卡通了，賽博題材加上韓流、西部牛仔、中國傳統文化等元素，开始學會如何兼顧各國玩家的口味。

雖然三代目海外收益有所增長，但大環境還是值得居安思危，买量收窄，暴雪也與網易分手，騰訊也在部分項目上減少投入。失去「賺錢捷徑」的中國遊戲行業化身孤勇者，开始更多聚焦於遊戲項目本身。「頭硬」的遊戲廠商三代目也堅定地「一條路走到黑」。

在遊戲葡萄與亂翻書主理人潘亂連麥直播中曾表達過一個觀點，《原神》爆火，令很多公司勵志做出「拿得出手」的項目，但在开了好幾條賽道後，很多公司會意識到自己的局限性，發現自己擅長的還是卡牌和 SLG。張子龍也表達過遊戲开發不能只想着創新顛覆，要在擅長的領域慢慢前進。如今，三代頭部遊戲廠商自研的方向，一個是垂類，一個是差異化。

有开發者曾向遊戲陀螺表示，他不認爲 3A、开放世界有多了不起，「我身邊有很多名牌高校出身的優秀人才在做外界看不上、無法得到所有玩家認同的項目，但他們覺得，既然自己做的遊戲有很多人玩，有人愿意付費，那么自己的工作就是有價值的，也能獲得自我成就。」

03 工業競爭开新服

談到大國重器，過去常指飛機、汽車、等「大件」，現在則是「大數據」「芯片」等新工業。而結合近幾年全球各國的政策變化，各國在工業競爭領域又开了個【遊戲】新服。

2011 年，波蘭總理唐納德圖斯克將一款本國生產的遊戲《巫師 2》，贈與前來訪問的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奧巴對這份國禮的描述爲「這是波蘭人民工作精神和才能的體現」。遊戲已經在承載了除娛樂性之外的文化傳播新任務。

今年 11 月 10 日，歐洲通過了一份與電子遊戲有關的決議，將遊戲提升到國家战略層面。歐洲議會將遊戲視爲可以推動經濟發展、提升教育質量、發展創新科技的重要產業，同時也肩負着文化交流，宣傳歐洲文化和價值觀的重要使命。不得不說，歐洲將遊戲產業推向了也許能夠影響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高度。

中國的遊戲產業，盡管正在崛起，但還不能稱之爲頂尖。某業內开發人員在知乎上發表文章稱，業界公認的中國手遊制作天花板《原神》從技術上講，大致等同於歐美大型遊戲在 2015 年左右的水平。遊戲葡萄也稱，很多賺到大錢的公司，可能 3D 能力還不是特別成熟。

莉莉絲技術美術總監李靖就承認他們還處在工業化的中前期階段，其 CTO 徐小悅對遊戲葡萄坦言：「一套工業化流程，在項目過程中不斷打磨、跑通、復用，我認爲這個東西才是真正的行業壁壘，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被復制的。」

三七互娛的技術委員會負責人沈瑜在 11 月 17 日的技術直播中講到遊戲工業化現狀：在海外，爲防止網絡勒索，遊戲公司會布置很多基礎設施，幾乎佔整體業務收入的 5%，一旦撤掉某地區的辦公點，還需要花很長時間將設備運回，而工業化升級的作用一方面就是爲了減少此類負擔。比如三七互娛將基礎設施「雲化」，通過共有雲來提升運營效能。三七遊戲副總裁陳源也表示，很多技術點都有邊際效應，現在他們可能只做到了 70%-80%，但想升級成 90% 以上，可能就需要用復雜度成倍增加的方案，甚至底層邏輯也要改變。

當然，中國對於遊戲產業的態度也在變化，今年 8 月，在中國與巴西建交 48 周年活動上，《原神》《崩壞 3》也在該展覽上以普通話配音、葡萄牙語字幕的形式展出。大使館還特別邀請了巴西粉絲團 Coser 扮成遊戲中的人物進行現場互動。此外，在年初舉辦的北京奧運會上，《璃月》《白皚中的冥想》等多首《原神》遊戲內歌曲入選了冬奧會曲目，並登上了國內以及美國區 Twitter 的熱搜。

如此，遊戲已經不僅僅是爲了娛樂而存在，就像足球一樣，遊戲是一門絕佳的人類「通用語言」。

04 結語

遊戲葡萄曾對遊戲產業做出過殘酷預言：「如此艱難的競爭，可能已經是中國遊戲行業最後的時間窗口。」一些遊戲從業者也對中國遊戲現狀痛心疾首「都在堆數值、堆氪金、搞充值，遊戲不好，就賴美術。你都吸引不了別人。你怎么去賺錢。爲什么原神這么多人玩，因爲原神內容爲王，有劇情有世界觀。」

在暴雪不再與網易合作的當天，網易港股暴跌 10%，盤中一度跌至 15%，而同一天遊族網絡、三七互娛、完美世界等紛紛大幅高开，三七互娛一度漲停，成交額達 22.31 億元。

中國遊戲產業局面正在變化，中國玩家开始爲原創產品买單。大家推崇米哈遊也是因爲自《原神》开始，我們也有了可以輻射全球的文化內容。擺脫國外產品影響，聚焦產品內容是中國遊戲產業的新課題。「是時候讓歐洲成爲這個領域的世界領導者了」，這是歐洲議會的豪言壯語，將句中的「歐洲」變成「中國」，也許將會是中國遊戲廠商默默在心裏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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