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2023年巴菲特股東大會，對我而言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由於衆所周知的原因，2020年、2021年的巴菲特股東大會改在了线上召开。我上一次參會，還是在四年前的2019年。與第一次參會相比，現在的我似乎擁有了更多身份，與巴菲特的聯系也更深了：第一，我是伯克希爾的股東；第二，我是《巴菲特的嘉年華》譯者；第三，我還是一名專職投資的基金經理。

5月4日，我們一行五人便早早地來到了奧馬哈。一來到奧馬哈安普雷機場，我就明顯地感受到四處都洋溢着股東大會會前的熱烈氣氛。在機場前往酒店的候車點，我看到了機場爲伯克希爾股東免費准備的咖啡和純淨水。熱情的奧馬哈民衆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對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着誠摯的歡迎。

搭上出租車前往酒店的路上，出租車司機就跟我們聊起來：“你們是來參加伯克希爾股東大會的吧？”從到奧馬哈的第一天起，幾乎所有的話題都會圍繞巴菲特展开，這讓我萌生了一種很強烈的親切感。雖然和故土遠隔萬裏，我非但沒有感到生分，反而就像是“回家”一樣溫暖。對於價值投資者而言，也許奧馬哈本身就是我們的“精神家園”。

5月5日，天降小雨。下午一點鐘，股東大會會場CHI Health Center正式开門，伯克希爾股東大會購物狂歡節拉开帷幕。參展的伯克希爾子公司包括但不限於：克萊頓房屋、鮮果布衣、利捷航空、BNSF、斯科特-費澤、本傑明-摩爾、布魯克斯、內布拉斯加家具城、喜詩糖果、寵廚、DQ、蓋可保險、東方貿易、賈斯汀鞋業、飛安國際……那些以前在書裏看到過的企業，現在都真實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這真是非常美妙的體驗。

在股東大會現場的“書蟲”展區，我看到了《影響力》的作者羅伯特西奧迪尼正在籤售。說起西奧迪尼和伯克希爾的緣分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芒格看過《影響力》之後，對這本書大加贊賞，給作者西奧迪尼贈送了一股伯克希爾A類股票。要知道，現在這一股股票已經價值50萬美元。後來，芒格總結了25種“人類誤判心理學”，還引用了西奧迪尼書中的觀點。芒格對知識的渴求與尊重，由此可見一斑。

往年的伯克希爾股東購物節，巴菲特和芒格往往會开着展覽車前來“視察”。大概是因爲年事已高，今年巴菲特和芒格並沒有出現在購物活動現場。不過，到了下午三四點左右，被視爲巴菲特接班人的伯克希爾副董事長格雷格阿貝爾卻“意外”現身了。

在人頭攢動的股東隊伍中，我有幸和阿貝爾求得了一張合照。說來也巧，當天阿貝爾打了一條橙色領帶，跟我的橙色外套剛好匹配。更巧的是，我的第三本譯著《超越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即將出版，這本書探討的核心主題就是：假如有一天巴菲特從舞台上離开，巴菲特的繼任者還會繼續引領伯克希爾這艘“巨輪”遠航么？我作爲《超越巴菲特的伯克希爾》譯者，此番和後巴菲特時代的伯克希爾管理者同框，似乎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我的第一本譯著《巴菲特的嘉年華》譯者序裏，我曾寫過這樣一段話：“2019年5月初，我飛赴美國奧馬哈參加了當年的伯克希爾股東大會。爲了能佔到內場比較靠近舞台的位置，我和朋友頂着凜冽的寒風，深夜兩點就起牀排隊。”這一次，我依然選擇了在凌晨兩點起牀，早早前往會場去排隊。

也許有人會問：“爲什么一定要這么早呢？”其實我的答案很簡單。我不遠萬裏從武漢到香港，再到舊金山和奧馬哈，一年就爲了這一天。爲了能近距離看看自己的偶像——巴菲特和芒格，多等三個小時或五個小時又有什么關系呢？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認爲早起是我的一種誠意，唯有如此才能讓我安心，讓我覺得沒有遺憾。

5月6日早上7:00，會場如期开放。剛一开門，大家就如同潮水一般地湧向會場。會場設有多個入口，我在其中一個入口，大概排在前10位。這樣一來，和2019年一樣，我如愿佔到了會場第一層靠中間的位置。趁着大家陸續排隊入場的時機，我來到舞台前排打卡留念。對我而言，帶着《巴菲特的嘉年華》來到巴菲特的嘉年華，真的是特別有意義的一件事。

不到20分鐘，會場第二層、第三層也被佔滿了，全場座無虛席。自從2013年以後，伯克希爾股東大會常年維持着超過40000人的參會人數規模，這次也不例外。很多股東素昧平生，但大家在一起暢聊，卻如同老朋友見面一般。因爲大家很清楚，彼此遵守的都是同樣的價值觀，背後都是同一套話語體系，交流起來毫不費力。

8點30分左右，伯克希爾年度股東大會漸漸拉开帷幕。按照慣例，先是播放了一段巴菲特的开場視頻，緊接着是伯克希爾旗下各子公司和被投企業的創意廣告，蘋果公司、蓋可保險、鮮果布衣、喜詩糖果等大家耳熟能詳的企業紛紛亮相。還有一段是1991年巴菲特因爲所羅門公司債券投標違規事件接受美國國會聽證會質詢的視頻，這也是每年的股東大會都會播放的，最後一句是巴菲特的名言：“如果你讓公司損失金錢，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讓公司損失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聲譽，我也會毫不留情。”

9點10分左右，巴菲特、芒格攜兩位高管（非保險業務副董事長格雷爾阿貝爾、保險業務副董事長阿吉特賈因）入場。巴菲特雖然略顯步履蹣跚，但依然身姿矯健；芒格已經坐了六年的輪椅，但看起來精神矍鑠。

巴菲特和芒格剛一露面，還未落座，現場的股東們就紛紛自發地全體起立，會場爆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掌聲。親眼見證這種熱烈的場面，讓我更加明白了“衆人愛”的真正含義。那一刻，我不禁熱淚盈眶。

巴菲特在簡短介紹了伯克希爾2023年一季度的經營情況以後，就开始進入“股東問答”環節。上午9:30-12:00，下午1:00-3:30，在長達5個小時的時間裏，巴菲特、芒格以及格雷爾阿貝爾、阿吉特賈因總共回答了48個問題。爲了保證提問質量，有一半的問題是提前徵集好的，由CNBC記者貝基奎克現場代爲提問；還有一半的問題，按照區域劃分，由巴菲特擇機選擇提問者。

5個小時的問答，幹貨滿滿，涉及到的話題包括但不限於：價值投資、AI和人工智能、硅谷銀行危機、馬斯克、新能源汽車、中美地緣政治、通貨膨脹、美元的世界儲備貨幣地位，等等。在回答股東提問時，93歲的巴菲特和99歲的芒格依然頭腦清晰，侃侃而談：

在談到硅谷銀行危機時，巴菲特說，硅谷銀行的存款如果沒有得到保障，對美國來說將是“災難性的”；在談到蘋果倉位管理時，巴菲特說，蘋果是持有的最好的公司，伯克希爾對蘋果的持倉絕對沒有佔到投資組合的35%，樂見提高對蘋果的持倉；在談到加密貨幣價值時，巴菲特說，“代幣”成爲世界儲備貨幣是一個笑話……

值得一提的是，在“股東問答”環節過後，巴菲特稍事休息，馬上又召开了股東會，對六項股東提議進行了現場表決，會議一直持續到下午5:30左右才結束。也就是說，93歲的巴菲特和現場的股東們至少开展了6個小時的高強度對話和交流。我們同行的朋友紛紛說，聽了一天會，都覺得體力不支，而巴菲特卻依然精力充沛。可以說，巴菲特在智力和體力上，都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這正是“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最大價值之一吧！

5月7日一早，我參加了一年一度的“Invest in Yourself”5公裏健康跑活動，今年的主題是“Run Happy”，無論是“投資你自己”還是“快樂跑步”，都傳達出一種“快樂投資、健康生活”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是積極的，是美好的，它告訴我們——投資不惟是人生的唯一主題，健康快樂的生活才是。投資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價值投資也只是價值人生在投資領域的體現。

5月7日下午，我再次驅車來到巴菲特位於法納姆大街的家門口打卡。遙想1958年，28歲的巴菲特花費3.15萬美元买下了這棟兩層的樓房，此後65年時間裏一直居住在這裏，直至今天富可敵國也依然如此。從巴菲特的居所也可以看出，巴菲特對資本一向是非常節制的，對物質一向是非常淡泊的。在投資之外，巴菲特更值得我們學習的，其實是他樂觀、幽默、質樸的生活態度。

每次到奧馬哈“朝聖”，我的內心總是湧動着一股熱流，是對巴菲特無與倫比的敬意，也是對親身參與股東大會的興奮，更是對自己投資體系和人生觀、價值觀的一次洗禮。2023年巴菲特股東大會之旅雖已圓滿結束，我也早已踏上回國的歸途，但我明白，學習巴菲特，永遠在路上。如果要用一句話表達我的感情，我會說：“奧馬哈，明年見！”

（作者介紹：王冠亞，私募基金經理，譯有《巴菲特的嘉年華》《比爾米勒投資之道》和《超越巴菲特的伯克希爾》，2019年、2023年兩度參加伯克希爾股東大會。）

文|王冠亞

編輯|彭韌

（本文內容僅供參考，不構成任何形式的投資和金融建議；市場有風險，投資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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